《記海錯》:從甘旨海鮮到奇幻陸地–文史–中國作找九宮格聚會家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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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光緒彩繪本《毛詩品物圖考》里的鯧魚 圖片由作者供給

中國現代研討陸地植物的著作,以浙閩兩地文獻最為豐盛,有屠本畯《閩中海錯疏》、林日瑞《漁書》、郭柏蒼《海錯百一錄》、聶璜《海錯圖》等佳作。而在南方的山東,自古便得“魚鹽之利”,更有深刻海中的狹長半島和彎曲波折的岸線,構成了浩繁海灣,是陸地生物幻想的棲息地,這里實在也有一冊《記海錯》,封存著現代山東的舌尖記憶,不太為人所知。

《記海錯》的作者郝懿行,字恂九,山東棲霞人,生涯在清代乾嘉年間,以訓詁考證著名于世,曾中過進士,做了個掛名的戶部主事,可愛好卻不在仕進上,一門心思研討學問。王善寶在《記海錯》的序文中提到了郝氏的生涯個人空間細節:“農部郝君恂九,自幼窮經,老而益篤,日屈身于打頭小屋,孜孜不輟,有余閑記海錯一冊,舉鄉里之稱名,證以古書,而得其貫穿,描繪其形亦逼肖也。”蝸居在隨時會碰頭的“打頭小屋”,郝懿行寫出了《記海錯》。郝氏為膠東的魚蝦蟹貝正名溯源,從古書中尋得相干典故,同時又統籌了膠東的處所經歷。此書不掉為可貴的處所陸地文獻。

海魚的掌故

《記海錯》開篇,就是膠東一帶的名產——加吉魚,郝懿行稱之為“嘉鲯魚”,從“加吉”這個俗名的發音,找到了對應的古字,這是他常舞蹈場地用的方式。他寫道:“登萊海中有魚,厥體豐富,鱗鰭赪紫,尾盡紅色,啖之肥美,其頭骨及目多肪腴,有佳味,率以三四月間至,經宿味輒敗。”加吉魚學名真鯛,諺語中有“加吉頭,鲅魚尾,刀魚肚皮,唇唇嘴”的說法,是指四種海魚的鮮美部位,加吉被排在首位。至于為什么叫“加吉”,歷來說法紛歧,《煙臺水產志》給出了幾種說明:“因體色艷紅,是吉慶之意,故名‘甲級’,宴席上有它可取代雞,故又稱‘家雞’。”這里說的“甲級”“家雞”都是諧音,也有人從字面懂得為“增添吉利”。加吉魚有紅黑兩種,煙臺的龍口、蓬萊多有生產。舊時有“無魚不成席”之說,婚宴上更是要用體形較年夜、魚肉肥美、樣貌肅靜嚴厲的“有鱗魚”來擔負重擔。于是,加吉魚在浩繁海魚中鋒芒畢露,成為壓軸硬菜,當熱氣蒸騰的清蒸加吉魚上桌時,意味著宴會接近序幕,席間世人就要把杯中酒飲盡,然后開端吃魚,故有“魚收尾”之說。

加吉魚的頭骨還可制作一種叫“加吉孩”的飾物,用加吉魚的頭骨拼接,再加上花布,縫制成孩童外形,再用白布填充棉花,縫制一顆小圓球,畫出眉眼口鼻,一個小型的布娃娃就做成了,給孩子隨身佩帶,聽說可趨吉避兇。跟著加吉魚種群的式微,“加吉孩”也很少見到了。

老般魚,又稱老板魚,家常魚之一種,屬于底棲魚類,學名孔鰩,扁平的身子貼在海底泥沙上,背部的維護色與泥沙簡直融為一體。郝懿行以為“般”古音為“盤”,老般魚即老盤魚,因其身圓似盤。郝氏的“音訓法”似乎稍嫌迂闊了,這一俗稱似乎源自渤海灣天津一帶,由於這種魚的身子像一塊平板,常常落在共享空間海底,“落”的方言發音為“烙”,后來耳食之言,釀成了“老”,于是就釀成了“老板魚”。現在老般魚曾經謠傳為“老板魚”,常常看到海鮮館子里手寫的“老板魚”菜單,總感到荒誕莫名。

鲅魚,學名藍點馬鮫,《記海錯》中就有此魚的古字,并說“俗人謂之鲅魚”。山東半島的鲅魚種群在黃海南部越冬,到了谷雨前后,洄游到膠東半島南岸的青島,隨后繞過成山頭,向萊州灣、渤海灣行進。在膠東,鲅魚有著別的一層意義,每到谷雨骨氣,漢子就要買鲅魚送給本身的岳父,故有“鲅魚跳,丈人笑”之說。聽說這種風俗是近年來鼓起于嶗山沙子口一帶,后來風行膠東,郝懿行生涯的年月還未有此風。膠東人家如有女兒行將出嫁,旁人便對其父戲謔道:“祝賀你,很快就能吃到鲅魚了。”在靠海吃海的保存周遭的狀況下,人們以為鲅魚是最珍貴的禮品,鑲嵌在季節時序里的陸地植物,介入了膠東平易近間風氣的構建。

值得一提的還有梭魚,春季的“開凌梭”最為鮮美,春季冰雪融化時,捕下去的梭魚還帶著冰碴,所以叫開凌梭。郝懿行寫道:“以冰泮時來,彼人珍之,呼開凌梭。”由於梭魚日常平凡吃泥沙中的微生物,有土腥味。開凌梭則分歧,全部夏季梭魚潛進深海過冬,很少進食,故而開凌梭少有異味,到了春季就游到膠東半島的河道進海口四周索餌尋食,這時的梭魚滋味最為鮮美。

海鮮的甘旨

靠海吃海,組成了膠東半島的飲食文明底色。魯菜中大都海味的做法來自煙臺的福山。舊時有諺語說“要想吃好飯,圍著福山轉”,說的就是福山一帶的風味。

鲅魚餃子是膠東的名菜,由於早年間膠店主畜較少,在包餃子時就用魚肉取代豬肉,鲅魚的肉最肥厚,雜刺也少。剔除魚骨,將魚肉剁碎,構成肉泥,參加蔥姜末和花椒水,往除魚肉中的腥氣,為了增添魚肉的噴鼻味和彈性,還要加一點豬五花肉,再加韭菜碎屑作為搭配,配合攪拌為泥,包進餃子皮里,下鍋煮上三個“滾兒”,撈出來裝盤,個個肚兒滾圓,咬一口,肉餡細膩鮮甜,遠勝豬肉。

鯧魚也是肉質肥美的海魚。膠東沿海人家的做法凡是是清蒸或許紅燒,郝懿行《記海錯》說鯧魚“其形似魴而圓,如鏡而厚,豐肉少骨,骨又柔嫩,炙啖及蒸食甚美”,可謂把握了鯧魚的特色,同時他又提到,“今萊陽、即墨海中多有之”。

帶魚是凶悍的食肉魚類,在延繩釣功課時,漁鉤上掛鲅魚肉,帶魚爭相咬鉤,有的帶魚咬鉤之后,后面又有它的同類咬住它的尾巴,幾條帶魚首尾相連為一串。膠東一帶稱帶魚為刀魚,“萊人呼為林刀魚”。林刀魚這個名字明天還在方言中風行。在膠東的餐桌上,帶魚多是切段,然后用油煎至金黃,酥脆與鮮美兼具。也有的人家在帶魚段上裹了面糊再油炸,面粉是自家蒔植的小麥磨成的粉,帶魚則是自家漁船的收獲,融會了年夜地與陸地的精髓。

蛤蜊,小海鮮的代表,郝懿行說它“肉甚清美,熱酒沖啖,風味尤佳”。明天辣炒蛤蜊曾經成為市道上最罕見的菜,而在漁平易近家里,則更愛好清蒸,不加任何調料,以堅持蛤蜊底本的美味,但蒸的時辰不克不及過分,不然蛤蜊肉便會干枯,普通在蛤蜊剛啟齒時即可出鍋。

海腸也是膠東的甘旨。“形如蚯蚓而年夜,長可尺許,土色,微紅。”海腸學名單環刺螠,乍看像一條腸子,是棲息在海底泥沙里的軟體植物,海邊人獲得海腸,多是在年夜風波過后,郝懿行寫道:“或遭風波漂斷,游腸棲靠岸邊,為人所得矣!”近年來在煙臺沿海生產海腸頗多,據本地漁平易近稱,由於海底的泥沙被地拉網的鐵齒攪得松動,遇年夜風波氣象,棲息在泥沙中的海腸就會被沖出,一向沖到岸邊。郝懿行提到了一種現代的海腸食用方式:“往其血,陰干其皮,臨食以溫水漬之,細切下湯,味亦中啖。”這種服法相似于便利面,海腸的干制品可以持久保留,在沒有冷躲技巧的時期,不掉為一種好措施。漁家的服法,則是用海腸炒韭菜,海腸進口彈力實足,美味又不輸蝦蟹。

陸地的奇幻

博物學尚未昌明的年月,人們察看陸地植物時,不免有些誤差,甚至生出一些顛三倒四的奇思異想。現代博物學著作里,有些植物帶有神話顏色。在《記海錯》中也呈現了相似的景象。

腳跟腫痛,人們以為是蛤蜊的精魂在作祟。這種說法也見于《記海錯》:“腹有小蟹,螯足悉具,狀如榆莢,是蛤之精。”蛤蜊腹中的小蟹,我們明天叫豆蟹,可寄生在牡蠣、扇貝、貽貝和蛤蜊等貝類的外衣腔中,能篡奪宿主食品,妨害宿主攝食,使宿主身材消瘦。而在前人看來,這種小蟹是“為蛤尋食,蟹飽則蛤飽”。人們甚至以為,小蟹和蛤蜊之間有紅線連累,蒲松齡《聊齋志異》中也有相似的說法,若這條絲線被風波扯斷,蛤蜊就會逝世往。郝懿行徵引《北齊書》中的典故,說有人患了腳跟腫小樹屋痛的奇疾,大夫難以醫治,名醫徐之才以為是“蛤精疾也”,并指出這是由於搭船進海,把腳放在水里招致的。隨即經由過程手術剖出了兩只豆蟹,以為就是這種小工具在作祟。

再好比魚,本日在膠東沿海曾經很少見到了,《記海錯》里以為魚“青玄色,長三尺許,有印方長,在魚顛頂,文理縱橫,略如繆篆,頭顱堅固,年夜魚被觸,靡不僵斃,船艇著處,亦為缺漏”。在平易近間語境里,魚頭頂的紅印(吸盤)是海龍王的官印,魚若在年夜魚身上蓋一下印,就宣布了年夜魚的逝世刑。異樣,漁船底部若有魚,人們就以為這條船行將破漏、漂浮。現實上,是魚用吸盤粘住年夜魚或漁船底部,做不花錢的遠程觀光。前人在海下行船,最怕船漏。他們看到這種景象,就將其想象為龍王的璽印,把它與船漏聯絡接觸到一共享空間路。

人們對陸地植物的熟悉,有一個持久的經過歷程。在前人佈滿神話顏色的想象中,我們不難體察到儲藏此中的時期風氣和文明崇奉。

(作者:盛文強,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