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之綱致高云麓信札 作者供圖
張之綱(1867—1939),字文伯,號君輔,晚號謝村老平易近,浙江永嘉人。張之綱年少因父赴漢陰府任職而至湖北,暫居武昌。光緒十二年(1886)秋,因鄉試自武昌返里,聽聞瑞安孫衣言學問廣博,為一代經學巨匠,遂往肄業。又與孫衣言之子、有名學者孫詒讓相友善,來往親密,配合切磋周秦以上古文。兩人旦夕研論,揚長避短,各有所長。生平精研文學,暮年耽于金石之學。居住上海時代,更專研鐘鼎古字,曾有詩自況云:“箋金功亦似鐫金,冥索窮搜到愜心。”
張之綱平生著作豐富,但正式出書者,僅有《毛公鼎斠釋》一書。此書為1934年鉛活字印本,乃上海中華書局以聚珍仿宋版精印,開本碩年夜,裝幀精雅。扉頁有篆書題簽及篆書牌記“甲戌秋七月刊于滬上”,題簽者署為“古杭王禔”,即西泠印社開創人之一,晚世杰出的書法家、篆刻家,尤以篆隸名世的王禔(號福庵,1880—1960)。
註釋之前有庚午年(1930)張之綱自序,回想了自毛公鼎出土以來,對鼎上文字的各家考據過程,概論各家得掉,頗見功力。至于他本身在金石文字研討中為什么特殊鐘愛毛公鼎,自序開篇即已明言,稱:
世之論金文最緐博者,莫不曰曶鼎也,二盂鼎也,毛公鼎也,散氏盤也,與夫后出之年夜克鼎是已(齊侯鎛鐘,宋人傳摹僅存,故非論)。余綜其年夜凡,曶鼎散盤事皆爭田質成,義無足取;盂克雖亦錫命之辭,然視毛公鼎體系體例之典重,辭義之忠誠淵懿,諸器詎復能及?小樹屋固不弟文之緐博,足憙也。
應該說,張之綱對毛公鼎的鐘愛,在上述百余字序文中,便已表示得很是明教學白了。毛公鼎為西周宣王時代器物,清道光年間于陜西岐山出土的古鼎重器。鼎內刻有32行銘文,合計497字,為皇皇鉅制,是迄今所見先秦青銅器中字數最多的一件,被譽為“抵得一篇尚書”。其書法奇逸飛動,景象渾穆,筆意圓勁茂雋,結體方長,較散氏盤稍端整。有名書法家李瑞清題跋鼎文拓片時,亦為之由衷贊嘆曰:“毛公鼎為周廟堂文字,其文則尚書也,學書不學毛公鼎,猶儒生不讀尚書也。”
顯然,研討毛公鼎所鐫古文字,也是張之綱最為重視,頗為自家教得的任務。為此,他起首將這部門研討結果付諸出書,《毛公鼎斠釋》也因之成為其出書的第一本著作;又因不久之后即去世,此書也成為其生前出書的獨一一部著作。
張之綱在自序之后,有一段補記,追想曾暫寓北京,奮發鉆研金石之學的情況。文曰:
是稿為拙著《舞蹈教室栔亭金文斠釋》之一,久置篋中,比作滬游,親舊偶見及之,鼓動排印,意良渥也。回想宣南屬稿時,暑雨連旬,老樹荒庭,屋漏盡濕。亡室朱躬率婢媼,日夜數移易帷帳幾案,泰然自若。曾幾何時,遺掛在壁,撫今追昔,謂能契于懷與?
這一段追想文字,描寫的應該是張之綱在京為官時代從事研討的情況,其埋頭為學、甘于貧寒的生涯神態,栩栩如生。據查,文中提到的《栔亭金文斠釋》,存初稿八卷,現存于上海藏書樓,若能所有的收拾出書,應有相當學術價值。
值得一提的是,《毛公鼎斠釋》固然出書于1934年,但其脫稿時光應聚會場地該可以追溯至1930年之前,即張之綱寓京遷滬之前。此稿“久置篋中”,“比作滬游”時,才因友人“鼓動排印”,交支出版。對于此稿出書,張之綱自己也相當穩重;早先發明的一通張之綱致高云麓信札,就提到“刻擬印先祖詩稿及拙著,我兄有印刷店熟人否,以能仿宋為佳”如此,可見張對印制本身的著作是有必定請求與預期的。
終極,選擇上海中華書局以聚珍仿宋版付印,不只是從裝幀高雅、字體雅觀斟酌,也是因書稿中有大批異體字、古體字及金文改寫字,還必得經由過程新刻字模來處理,這方面的技巧前提,那時的中華書局也無疑是最為成熟的。
昔時,異樣存在這些技巧困難的學術著作,且校正次數頗多的如王國維代表作《不雅堂集林》,就恰是由中華書局于1921年至1923年間承印的。那一部計達20卷分裝為6冊的《不雅堂集林》,也不外只花了兩年時光即印制終了。而薄薄的一冊《毛公鼎斠釋》,從張之綱為書稿作序的1930年,直至1934年秋,印制竟用了整整4年之久。其間,排版印制的耗時當然較多,張之綱不竭校正、特別監印,為此耗費的精神與時光,則生怕還要數倍于前者吧。
由此不雅之,毛公鼎出土百余年來,研討這一國之重器的學者之多,不乏其人,可如張之綱這般,畢生精神付諸其上,生前僅有一冊《毛公鼎斠釋》排印存世者,實未幾見。筆者認為,“平生最愛毛公鼎”之譽,張氏當之無愧。
(作者:肖伊緋,系文史研討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