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上世紀80年月初,福建省文聯剛恢復不久。一天,我地點的《福建文學》編纂部閉會,主編苗風浦忽然問:“我們這里誰會寫春聯?”他說閩劇藝術家鄭奕奏師長教師八十壽誕,文聯要送副壽聯,這個義務交給編纂部了。一時,大師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的身上。我自小愛好古典文學,背誦了不少唐詩宋詞,而律詩里就有聯句,可資鑒戒,所以確切寫過一些春聯。
鄭奕奏是有名的閩劇花旦扮演藝術家,京劇巨匠梅蘭芳很觀賞他,坊間甚至有“北梅南鄭”之譽。我們是黃巷的鄰人,鄭師長教師住前院,我住后院。天天下戰書,鄭師長教師城市帶著他的小孫女離開后院練身材。他精力矍鑠,講授一絲不茍,給我留下了深入印象。苦思了年夜三更,我想出了如許一副賀聯:“粉墨半生臺上過;濁音一曲人間傳。”
文聯的老一輩文藝家,除了鄭奕奏師長教師,我還給陳侶白師長教師寫過賀聯。2005年3月,陳侶白師長教師八十壽誕,福建省文聯、作協擬為他舉行作品研究會,陳侶白師長教師親身將會議請帖送到我的辦公室。侶白師長教師是《福建文學》創刊時代的老編纂,也是一位滿腹詩書、筆耕不輟的老詩人,該給他送一份什么樣的賀禮呢?我沉思半晌,決議為他撰一副壽聯:“躲山工作三千牘,歲月如歌,滿腹珠璣都是壽;翰墨年齡六十年,人生自得,一肩風雨皆成詩。”我到過侶白師長教師家,看見以這副春聯寫成的條幅吊掛在客堂的墻上。后來,侶白師長教師還為這副春聯做了一個字的修正,將下聯的“皆”改成“盡”,防止了三個平聲字排在一塊兒。侶白師長教師是我的一字之師。
當然,在文聯,我寫得更多的仍是挽聯。沒有想到的是,第一副挽聯送此外即是苗風浦師長教師。
苗風浦師長教師是膠東人,兒童文學作家,隨軍隊束縛福建后留在處所任務,先在福建國民出書社,后調到福建省文聯,任《熱風》副主編,另一位副主編是有名散文家郭風師長教師。苗風浦掌管日常任務,是編纂部的現實擔任人。“文革”時代,全部編纂一度下放鄉村。1973年,苗風浦恢停工作,并授命重組編纂部,刊物暫名《福建文藝》(《福建文學》前身)。郭風、作甚和《熱風》編纂部的原班人馬基礎回隊,一批專門研究作家如姚鼎生、何澤沛、何飛等也進進編纂部。雖說編纂氣力強盛,但缺乏作者,沒有作品,依然是無米之炊。是以編纂部采取辦班的情講座場地勢,一次接收三十多位工農兵學員,集中進修改稿一個月,由編纂面臨面教導,修正作品。
我恰是由於向《福建文藝》投稿而被編纂部選中餐與加入進修班的。記得那是1974年仲夏,當我從閩北山區幾經輾轉抵達福州時,進修班開學曾經三天了。傳聞我來了,有三位中年人同時走出來,熱忱地召喚我,眼里顯露欣喜的臉色:“都認為你來不了呢!”經由過程先容才了解,他們即是郭風、作甚和苗風浦。一個常識青年,第一次投稿便遭到如許的冷遇,令人畢生難忘。
幾年后,我從業余作者成為業余編纂,終極邁進了編纂部的年夜門。在很多年青編纂的眼里,主編苗風浦非常嚴厲,處處警惕,不茍談笑,讓人心生敬畏。在任務之外,他很少和我們扳談,但相處久了,我發明貳心細而仁慈。一次,廣西作家李棟、丁章林來福建出差,我請他們抵家里吃便飯。老苗不知怎么了解了此事,第二天讓財政給了我30元錢,說是編纂部給我的飯費補貼,這讓我非常激動。
1985年,老苗分開編纂部,往掌管福建省作協的任務。誰能想到,不久他便罹患胰腺癌,第二年春天謝世。老苗在上海治病時代,我曾往探望他,他非常衰弱,性命已接近止境,但他依然關懷著編纂部和作協的任務。當時老苗才56歲。老苗的身材一貫不錯,給人的印象是個頭挺立,天庭豐滿,兩眼有神。他到作協后很想好好干一番工作,擬了良多打算。我記得前一年他還如許對我們說:“我此刻55歲,還有5年好時間,要好好愛護。”誰了解,天不假年,一個膠東年夜漢忽然倒下,讓人可惜不已。
我為他寫的挽聯,掛在他的遺像旁:“蠟炬忽為灰,身后長存墨卷;新竹已成行,堂前瞻仰遺徽。”
歲月忽忽,不覺老苗已離世四十年。年夜大都年青人都不了解《福建文學》這位已經的掌門人,以及這本文學期刊開辦初期的步步艱苦。
進進本世紀,蔡其矯師長教師、郭風師長教師、作甚師長教師接踵謝世,他們靈堂前的挽聯都由我撰寫。
2007年1月,蔡其矯師長教師病逝。記得那是2006年11月,我們餐與加入中國作協第七次全國代表年夜會,那一年蔡師長教師88歲,曾經回到北京棲身,他也是代表團成員。閉會報到的那天,他早早地就在北京飯館的年夜堂等我們。看到同鄉,他顯得非分特別興奮。印象中在閉會的第三天早上,蔡其矯師長教師告知我們,這兩天的早晨他上衛生間時都摔倒過,摔得還挺重。大師一聽,都勸他趕忙往病院檢討。不久,傳來新聞,蔡其矯師長教師做了CT檢討,腦部發明一個腫瘤,招致他走路不穩。一個月后,在原定做腦部手術確當天清晨,蔡其矯師長教師謝世。這位平生為幻想、不受拘束、戀愛和性命而歌頌的行吟詩人,他的遠行,竟走得如許敏捷、決盡。
舉辦屍體離別典禮時,主辦方要我趕寫一副挽聯。我借來《蔡其矯詩歌回廊》置于案頭,腦海里很快就有了如許的句子:“洶涌三萬詩行,都成海上海浪;升降九十人生,不老風中玫瑰。”《海浪》《風中玫瑰》都是蔡其矯師長教師的詩歌名篇。
2010年1月,郭風師長教師謝世。郭風師長教師是我文學途徑上的引路人。家教昔時,恰是由於他的熱情推舉,我得以進進《福建文藝》編纂部。上世紀90年月初,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出書時,郭風師長教師給我作序,他寫到我們的情誼:“而這給我一種機遇使我得以熟悉一位同業、一位同事在人生途徑上的重要經過的事況,即從事文學編纂并在工余從事文學創作;這種經過的事況看來將連續下往甚至終老。這使我覺得親熱,由於這和我本身的人生的重要經過的事況非分特別類似。于此,我想趁便提出一個見解,即要將此等經過的事況連續到終老,需求一種志愿,一種信心,一種勇氣;需求看待外界的各種引誘保持小我的操守,可以或許視平淡生涯為一種人生境界。”師長教師的這番話,一向激勵著我在從事文學編纂之余保持文學創作。
退休之后,郭風師長教師還經常到編纂部走動,訊問刊物的相干情形。一拿起《福建文學》,他就動了情感,手摩挲著封面,眼里熠熠閃光。郭風師長教師是享譽國內外文壇的散文大師,但他從不以散文家自誇,而老是誇大本身的編纂成分。我在很多場所都聽到他不無驕傲地說:“我是一名編纂,40年月起就是編纂。”固然,從上世紀40年月主編《古代文學》開端,編過《熱風》《福建文藝》《福建文學》,到80年月開辦《榕樹文學叢刊》舞蹈教室,他整整當了四十年的文學編纂。他還說,作家不是手把手教出來的,而是應當給他們頒發作品的場地,頒發就是最好的培育。是以,郭瑜伽教室風師長教師在當編纂時特殊重視頒發新人的作品。可以說,福建自上世紀五六十年月到七八十年月頒發作品的作家,簡直都受過他的恩惠膏澤。
在早年出書的散文詩集《葉笛集》中,郭風師長教師用北國鄉野的葉笛演奏生涯的抒懷曲,他是以被譽為“葉笛詩人”。很多人又把郭風師長教師比作一棵參天年夜榕樹,蔭庇著一方創作的場地,支持著一片文學的天空,動聽的葉笛聲在其間流轉,津潤了幾代讀者的心靈。于是我寫下如許一副挽聯:“文學之樹,品德之樹,好年夜一棵榕樹;家鄉之笛,心靈之笛,悠久幾代葉笛。”
2011年1月,作甚師長教師離世。上世紀80年月初,在黃巷棲身時,我和他做過五年鄰人。作甚師長教師日常平凡深居簡出,和人來往未幾。他不愛好出頭露面,更不愿趨承湊趣兒。他的性情內斂而自持,一如他蘊藉嚴謹的文風。而他是我國新時代名字被傳誦得最廣的作家之一。
作甚師長教師對家鄉上海的老宅記憶猶新,在72歲時1對1教學回到了上海。1998年,他在省文聯打點一項手續,法式較為複雜,便請我相助,不少環節需求德律風溝通。在這之后,構成了一個通例,每隔十天半個月,我必定要給何師長教師打一次德律風。十幾年里,從沒中斷。
此時,德律風的那一頭,那位經過的事況了世紀風雨、為我們動情地刻畫人生景致的白叟,在冬日的冷風中飄但是往。我夜不克不及寐,寫下如許一副挽聯:“九十載紙上煙云,錦文多繡山水里;百萬言心中景致,健筆長存六合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