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,徐克執導的《射雕好漢傳:俠之年夜者》在年夜年頭一首映,很快成為邊疆影史武俠片票房冠軍,比來又在優酷、愛奇藝、騰訊錄像、芒果TV等十余個平臺上線,與院線同步上映。
這部片子的重要情節當然來自金庸小說《射雕好漢傳》,原著中號稱“江湖第一年夜幫會”的丐幫也在這部片子里呈現:那些丐幫門生衣冠楚楚,但都身懷武功,他們不遠萬里從年夜宋趕到蒙古草原,為他們的幫主黃蓉傳遞新聞,也幫黃蓉的男友郭靖立下軍功。
眾所周知,郭靖、黃蓉是虛擬人物,那么丐幫能否也出自虛擬呢?宋朝汗青上真的有過丐幫嗎?
乞討內卷
唱標語、扮小鬼
起首我們可以確認,宋朝有乞丐,並且數量還不少。
以南宋為例,宋寧宗嘉定八年(1215),浙江衢州疏通水溝,工期太緊,工役不敷,本地官員貼出榜文,招募乞丐幫工,半個月內共有兩千多名乞丐報名。查《宋史·地輿志》,衢州官方統計在冊的戶口是二十八萬八千八百人,假如不到三十萬人傍邊就有兩千多人靠行乞為生,闡明乞丐的比例相當驚人。當然,這么多乞丐得以存活,反過去也能闡明宋朝社會還有必定的生孩子盈余,不然也沒有才能來贍養乞丐。
歷朝歷代都有乞丐,歷朝歷代的乞丐都是以乞討為主業,宋朝也不破例。乞丐一多,行業外部就會內卷,純真的沿門乞討就不再好用,就會強迫一部門乞丐應用巧招,例如唱“蓮花落”,也就是年夜段的曲子溫柔口溜,凡是還要配一副快板。
清朝及平易近國時代,蓮花落在南方很是風行,但在宋朝,人們更愛好說的是“標語”。現實上,宋朝的標語就是后來的蓮花落,以七言詩為主,不講求平仄和對仗,只尋求合轍押韻、朗朗上口。
蘇軾年青時的老友章惇在政治斗爭中掉敗,放逐潭州(今湖南長沙),路上碰到一個乞丐,該乞丐唱了一首標語:“才子如玉酒如油,醉臥鴛鴦帳里頭。天涯洞庭君不到,永生不逝世最風騷。”章惇聽完,年夜受啟示,“遂謝丐者,與酒一壺。”向乞丐表現感激,送給人家一壺酒。
標語需求創作,需求背誦,年夜大都乞丐未教學場地必有這個本領,只能選擇其他方式。按《東京夢華錄》記錄,每年尾月祭灶以后,北宋首都開封的乞丐便“三數報酬一伙,裝婦人神鬼,敲鑼伐鼓,巡門乞錢”,幾小我結伴,化上濃妝,戴下面具,扮成鬼魅,敲著鑼,打著鼓,挨家挨戶往要錢。
這些乞丐為什么要扮成鬼魅呢?由於年關到了,人們要祛除邪祟,扔幾個小錢曩昔,乞丐一哄而散,就相當于邪祟已被驅逐,圖的是個吉祥。乞丐扮鬼上門,既是幫居平易近驅邪,也有威脅的意圖——你不給錢,俺就不走,等于邪祟在你家扎根了。
惡丐上門
罵主人、搶工具
北宋末年,奸相蔡京的兒子蔡絛在其著作《鐵圍山叢談》里講了一個故事,產生在宋太宗時代的故事。
說是宋太宗剛即位,私訪平易近情,在開封鬧市見舞蹈教室到一個乞丐。那乞丐相當凶狠,站在一家店展門口,非讓店東人給他良多錢。店東人不承諾,他居然“倚門痛罵”。店東人好聲好氣相勸,他非但不走,還罵得更兇。店東人怒火中燒,“以刀刺丐者逝世”,一刀把乞丐捅逝世了。白天殺人,天然被捕,開封府的差役很快將店東人拘押起來。
過了幾天,宋太宗上朝,問開封知府:“審乎?”阿誰店東殺乞丐的案子,你們審了嗎?開封知府答:“審矣。”曾經審過了。宋太宗又問:“兇器安在?”開封知府將店東人的刀呈上往。宋太宗接過刀,拔出本身刀鞘,自得地笑道:“這般,寧不妄殺人。”意思是店東行兇情有可原,惡丐被殺天經地義,現在作案證據曾經被我收走,你們可以放人了。
蔡絛是宋太宗的粉絲,以為太宗此舉可謂圣君。從我們古代人的目光看,宋太宗盡對是枉法,殺人的店東也盡對不該該被無罪開釋。不外從道理上講,阿誰乞討不成績辱罵人家的乞丐逝世得也不完整冤枉。任何一個群體傍邊都有大好人和壞人,後面故事里的惡丐就屬于壞人。
宋寧宗嘉定元年(1208)冬天,由于朝廷印刷紙幣太多,通貨收縮嚴重,南宋國都臨安米價暴跌,蒼生生涯艱巨,乞丐討不到飯,“有群攫餅餌于傳法寺前者。”(《宋史·寧宗本紀》)竟然有一些乞丐結伴在寺山門口搶人家糕餅。弄虛作假,這些敢于明搶的乞丐也屬于壞人,由於被搶的人也會餓肚子。
乞丐屬于弱勢群體,但一旦結成團伙,就會變得強勢。更恐怖的是,乞丐團伙還有能夠被應用來謀取私利。按《宋會要輯稿》記錄,宋高宗當天子以前,在黃河以北親目睹到一些軍官將乞丐編成步隊,不是讓他們往兵戈,而是讓他們有組織地占據店展和作坊,強迫商人交維護費,而軍官再從維護費里抽走年夜頭。
當局接濟
養濟院、福田院
為了社會安寧,宋朝當局一向在給乞丐供給接濟。
北宋時代,京城開封分為四廂,即四個區,每個區都建了一座福田院,并稱“四福田院”。這些福田院只要一個本能機能,那就是給乞丐供給居處和食品。王安石變法時代,宋神宗公佈詔令:
京城里外雪冷,應老疾孤幼無依乞丐者,令開封府并分擘于四福田院住泊,于額定收養。仍令推判四廂青鳥使照舊福田院公約看驗,逐日依額內助給錢贍養,無令掉所。其錢于左躲庫見管福田院錢內支給,候春熱即申中書住支。(《宋會要輯稿》)
依據該詔令,每年冷冬之時,開封城區及近郊無處可往的乞丐都可以到就近的福田院安身,福田院的經費瑜伽教室來自于國庫撥款。
南宋時代,京城臨安的地盤回錢塘縣和仁和縣管轄,這兩個縣各建了一座養濟院,用來接濟殘疾人、孤寡白叟和乞丐。用南宋吳自牧《夢粱錄》中的話說:“老疾孤寡,窘蹙不克不及自存,及丐者等人,州縣陳請于朝,即委錢塘、仁和縣官,以病坊改作養濟院,籍家姓名,每名官給錢米贍之。”
跟其他朝代比擬,宋朝經濟實力絕對強大,中心財務支出絕對雄厚,這種情況在宋徽宗時代到達巔峰。由於國庫里有錢,所以宋徽宗花錢年夜手年夜腳,請求全國各府各州各縣都要建立福利機構,接濟弱勢群體,此中有救助活人的福田院、居養院、安濟坊,還無為逝世者埋葬的漏澤園。一些處所官為了逢迎圣意,將年夜部門財務支出都用在這些處所,再加上不成防止的貪污腐朽,反而搞得平易近力繁榮,真正應當救助的乞丐也未必能獲得實惠。
年夜詩人陸游生在北宋末年,父親和祖父都是北宋高官,對宋徽宗接濟乞丐的體面工程年夜為不滿。陸游《老學庵筆記》說:
居養院、安濟坊、漏澤園,所費尤年夜,朝廷課以外殿最,往往竭州郡之力,僅能支吾。諺曰:“不養健兒,卻養乞兒。不論活人,儘管逝世尸。”蓋軍糧乏、平易近力窮,皆不問,若安濟等有不及,則罪焉。其后稍緩。
“其后稍緩”,闡明宋徽宗認識到了本身的錯誤,也闡明居養院、養濟院等福利機構不成能像宋徽宗最後請求的那樣一向辦下往。緣由無他,一是貪污腐朽難以根絕,二是那時的國力最基礎不瑜伽教室答應。即便到了明天,全世界年夜部門國度也不成能做到讓每一個乞丐都衣食無憂。
別的還要彌補闡明的是,官方接濟乞丐并非宋朝專利。唐玄宗在位時搞過“普救坊”,康熙和乾隆在位時搞過“難民營”,都相當于乞丐收留所,只不外範圍和多少數字比不上宋朝。
組織松散
宋朝沒有丐幫,明朝才有
前文說過,宋朝曾有軍官將乞丐編成團伙以取利,這種團伙能稱為“丐幫”嗎?生怕不克不及,由於片子和小說里的丐幫組織周密,全國范圍內只要一個幫主,號召一出,所有人全體奉行,而宋朝軍官只是在營地四周姑且收編乞丐,并沒有搞玉成國一盤棋。
宋朝還沒樹立的時辰,五代十國的后蜀有一個軍官叫蕭懷武,在成都成立“尋事團”,本身擔負首級。該尋事團成員復雜,包含乞丐、雇工、兒童和小商販,總共一千余人,都聽命于蕭懷武。蕭懷武倚賴手中的兵權,役使這些小嘍啰,讓他們偷盜財物、探聽新聞、監督年夜臣,進而威脅官員、操縱官府。后來北宋攻滅后蜀,蕭懷武被抄家滅族。像蕭懷武如許的人,能不克不及稱為丐幫幫主呢?也不克不及。第一,他的成員不只僅是乞丐;第二,他的權勢僅限于成都。
南宋初年,全國年夜亂,山東高密人李橫起兵造反。此人本是在黃河年夜堤上挑土的廂軍,北宋消亡時淪為乞丐,被一股匪賊步隊裹挾,從此走上打家劫舍的歧途。貳心狠手辣,殘暴到了反常的田地,不竭收編其他乞丐和亂平易近,在襄陽、南陽一帶攻城略地,一路搶女人、殺漢子,甚至以人肉為食。宋高宗在位時,李橫麾下曾經成長到五六千人,由於排行第九,江湖綽號“九哥哥”。這個李橫樹立的雜牌部隊或許能稱為丐幫,但其組織松散、性質惡劣,與我們心目中的丐幫有著天地之別。
按《東京夢華錄》描寫,北宋開封各行各業都有規則,“至于乞丐者亦有規格,稍似懶惰,眾所不容。”有人據此以為北宋開封已有丐幫。現實上,“乞丐者亦有規格”描寫的只是乞丐有行規,并不是說那時乞丐已有周密組織。
真正稱得上丐幫的群體,能夠要到明朝才呈現。明朝小說《金玉奴棒打癡情郎》里,杭州乞丐世代相傳,除了乞討以外,不許從事任何行業,被稱為“丐戶”,一切丐戶都要服從“團頭”的批示。不嚴厲地說,這里的團頭就是幫主,丐戶就是丐幫成員。
《金玉奴棒打癡情郎》的故事產生在“故宋紹興年間”,即宋高宗在位時。但這種時期設定純屬“小說家言”,由於在宋朝一切的官修史乘、平易近間別史、詩詞作品、文人筆記、各地志書和墓志銘里,我們都見不到丐戶。宋朝卻是有團頭,但在宋朝白話中,團甲等于行業協會的會長。例如南宋臨安,菜販行業協會叫“菜團”,魚販行業協會叫“魚團”,仵作行業協會叫“仵作行”,一切這些協會的會長都叫團頭,又叫“行老”。無論團頭仍是行老,在宋朝都不等于幫主。
宋朝是中國汗青上第一個布衣社會,蒼生之間貴賤同等,盡沒有世代相傳的丐戶。即便在元朝,統治者將蒼生分紅四個品級(蒙前人、色目人、漢人、南人),也沒有指定一些人必需做乞丐。只要到了明朝,明太祖朱元璋開汗青倒車,將昔時與他爭全國的陳友諒、張士誠、方國珍等人的后代打進另冊,才有了丐戶,進而在江南一些城市才有了現實上的丐幫。
保家衛國
宋朝乞丐與戰鬥
宋朝沒有丐幫,但有沒有乞丐像片子中那樣介入戰鬥并捍衛領土呢?確切有,但在史猜中能找到的例證少少。
宋寧宗開禧二年(1206),二十萬金兵進侵南宋,圍攻襄陽。那時襄陽城中只要守軍萬人,主帥趙淳足智多謀,夜間派出敢逝世隊出城刺探金兵真假,敢逝世隊中便有兩名成員是乞丐。金兵傍邊有一個駙馬被宋軍射殺,該諜報即是那兩個乞丐探聽到的(拜見南宋趙萬年《襄陽守城錄》)。
宋寧宗嘉定十四年(1221),十萬金兵再次進侵,圍攻蘄州(今湖北台灣東邊,包含蘄春縣、蘄水縣、黃梅縣等地)。蘄州知州李誠之帶領三千名流兵守城,實力天然極為薄弱。為了擴大兵力,李誠之將城中青丁壯編為平易近兵,此中也有一部門是乞丐。不幸的是,這場守城戰保持了二十五天,蘄州終因敵眾我寡而失守,城中軍平易近簡直全被金兵屠戮。
南宋有一位武狀元華岳,學問廣博,又懂兵書,著有《翠微師長教師北征錄》,書中提出朝廷改造招兵政策,不要再純真依據身高和膂力來提拔兵士,而是要從各行各業提拔強人,包含乞丐。華岳說,乞丐、飛賊和江湖藝人處處游走,既熟知各地情況,又不被仇敵留意,派他們“探賊營之真假,竊賊軍之旗幟”,勝過通俗兵士。
在《射雕好漢傳:俠之年夜者》這部影片里,丐幫群雄遠赴蒙古草原,在郭靖和黃蓉之間傳遞諜報,某種水平上繼續了華岳《翠微師長教師北征錄》的遺意。